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僧肇的佛學理解與格義佛教
格義佛教,是東晉時代邁向正確理解般若空宗思想的連續性哲學活動。歷來的研究,向以竺法雅將經中事數擬配外書的研究方法,和般若學的六家七宗,為格義佛教的代表。不過「格義」的本質意義,原不在其外延的寬、狹,而在於它理解陌生文化的起點,總是從本己文化的思想格局出發,去衡量陌生文化的內容。這種觀點,往往不是在個人身上發生,而是在交互文化的場合中,為某時某地的人所共同體現。所以,「格義」本身除了是一種詮釋的方式,也代表一種理解陌生文化時集體的、連續性的精神方向。
本論作在研究視角上的創意,表現在不取純理論視點上的對勘的方式去探尋僧肇思想與佛、玄的異同,而是置入魏晉之際玄、佛交涉的具體歷史情境,揭示僧肇對二家的吸納和推進,同時體現了對二家的創新。從佛學方面看,僧肇無疑為承接「格義佛教」的努力,而契入佛理更為殊勝,得以被稱為中國「解空第一」人的。從玄學方面看,一如本論稱述:「如果以王弼的貴無玄學為起點,僧肇的般若學為終點,鳥瞰魏晉玄學學術心靈的幾大轉向,那麼自本體論的發展來說,這是一個從標別體用、有無、形上形下兩個層次的絕對主義論調(例如王弼之學),到勾消形上本體界,平視現實個物的分殊性之自然主義傾向(如郭象的莊學),再轉而為通達經驗事物,相因相待,幻有不真的現象主義精神(如僧肇的般若學)的變革過程。簡言之,自王輔嗣到僧肇,自貴無崇有之論,次第過渡到佛家的性空之理,中國三百年的思想史,其中一個開展方向,就是對形上、形下實體的次第消解。」(見本書第六章第一節)
宏觀地看,僧肇哲學歸向的精神大本,是與魏晉以還,中國哲學發展蘄向心靈之順適輕妙,滙流為一的,所不同者,他是以佛家之義,闡述棲神冥累之理。不過,僧肇雖然承續了傳統哲學的問題叢結和理念系統,卻未有將佛家之義蘊,純粹與本土固有思想類比,而加以理解。在佛學研究意識的帶動下,他還引入對比地考察的手段,相當程度地認識到佛教思想的本質,因此最終達成較恰當地理解印度佛學的目的,不但有進於前此的般若學,更成為東晉的佛教思想史上,一個成功的格義佛教典範,替中國的佛學研究,樹立一個新的里程碑。